2008年10月28日

玻璃村-3-旅程

玻璃殼內外  水彩/簽字筆  2007


或許這樣的旅程是浪漫的,雖然可能因為現實壓力而逐漸失去了踏出旅行的決心,或隨著時間的累積削弱了勇往直前的能力。無論如何,我不停地提醒自己,「出去冒險吧」。以面對陌生未知的心情來面對下一刻,當遇到新的事物發生時,心態隨著事件改變。漂蕩的旅程裡不停行走,獨自一人走在陌生的土地上,就像遺失了羅盤和地圖的孤獨探險家。當它寂寞、無止境、沒終點似的不停地持續下去,除了自我,世界彷彿全都靜止。但無需陪伴,了無拘束,充盈著滿溢的自由幸福。

村子裡的每個人,都是特別的生命體。在看似整齊穩定的軀殼內,住著各種精靈,以任何無法預知、揣測或安排的邏輯來支配著整個玻璃村的系統。我們無法用常理來判斷,今天一切穩固的步調,明天是否會轉換成另外一種形式轉動。倘若仔細地觀察這些精靈的模樣,我們可以發現他們其實很像某種可以不斷繁衍、增生的有機物,完整地填補在玻璃村的每個缺口、位置有效率地運作。有的時候我甚至懷疑,是否他們血肉之軀的外殼所包覆的,其實是有如機器一般的骨架,否則如何分毫不差地配合整個玻璃村系統的活動?那麼,既然如此,當有朝一日這些機器故障停擺,他們又是會以怎麼樣的姿態,出現在這個世界的哪一個地方呢?

我把這些特別的生命體,想像成各種可能的存在形式。甚至依照他們的功能,重新把他們「原本的樣子」解構後再還原出來。於是,他們幻化成某種新的形體,活躍在我的想像世界。

即使待在玻璃村那麼久,我仍舊嚮往外界的形狀。好多的事情會因為時間的推動而逐漸淡忘,但仔細回想,那些潛藏在深處的記憶,依然清楚在腦海裡面翻動著,輪廓清晰、色彩鮮明。意識太凌亂、慾望太懶散、空氣太奇幻。所有可以整理的,不能整理的,全部都變成整理不完的。每個人講過的話、甚至歎息的聲音,都開始吵雜了起來。再怎麼不願意回想,這些語言都變成喋喋不休的符號,在耳廓裡騷動著。

夜裡,整個玻璃村的活動慢慢止息,所有的生物機器都變成剪影,我的思想和記憶才逐漸活躍、甦醒。當下和過往的對照,迷幻的氛圍讓我聯想到大吼大叫的搖滾樂,還有總像隔著距離傳過來的女高音。時而震耳欲聾,時而高遠遼闊。兩相對照,除了一個逐漸崩解的自我,其他都彷彿沒有相關。儘管所有的事情依然不停地轉動,但一切仍像完全靜止,我能感受到微風吹撫著鬢角,額頭上滴落的汗珠,但所有的事情都還是像不會運轉,等待著風化。

2008年10月16日

玻璃村-2-牡丹房


幻想的開始  簽字筆/水彩紙  2007



牡丹房遺世獨立,四周除了對外送風的抽風扇,沒有任何通道或門戶與玻璃村的其他任何機構連結。但即使如此,它並不隱密,屋外出入的人群衣著整齊但個性千奇百怪,無不以某種類似「督導」的眼神,關注著屋內的各種活動。每天的用餐時間一到,就會有被分配到送飯工作的人,將便當送入,然後離開。這是我和村子裡的其他人取得聯繫的唯一管道。除此之外,我幾乎是一個人單獨地在牡丹房裡做著可以獨立完成的工作,絕少有與他人接觸的機會。但總體來說,我的工作性質輕鬆,誠如在故事的一開始所提及的,我的工作是讓時間推著我前進。除了必須24小時駐守牡丹房而感到行動受限之外,工作量大概可說是玻璃村裡最少的。

雖然工作輕鬆,行動卻嚴重受限。本來,被困在村子裡已經剝奪了身為「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自由。而住在牡丹房,則貼近百分之百。這件事情讓我產生巨大的困擾,我無時無刻爭取微薄的喘息機會,希冀藉此獲得片刻「自以為是的自由」。無論黑夜白天,可以的話,我就大喊,甚至怒吼鬼叫。希冀這種嘶聲力竭的音量,可以穿透包圍在結界最外層的玻璃殼,擾醒有如沉睡巨獸般的繁華都市。即使明明知道不可能,我仍舊向飛蛾撲火般地吶喊著。

紀錄片「台灣魔朵」裡,長時間被迫固定姿勢不動的人體模特兒提供藝術家任何可能的姿態,她們說:當身體不自由的時候,心靈是最自由的。果然沒錯,為了避免這個時空接近停滯的玻璃村制度化的管理而讓腦筋也變得遲鈍,當我的行動受到了限制,頭腦便開始胡思亂想。並且一股腦地往最不著邊際的天馬行空想去。

值得慶幸的是,雖不自由,但我擁有絕對充裕的時間可供消磨。打從早上睜開雙眼開始,我就無所不用其極地將所有時間做充份的安排。

十月份的最後一週,我為了想要紀念住在玻璃村的這段日子,開始畫村子內外的世界。
我將幻想的景象融入創作,從牡丹房為起點,把想像力當作交通工具,展開一段有如冒險的奇幻旅程。整個過程隨心所欲。我把所有來自於生活的元素都加入生命,甚至擬人化。如此一來,原本孤獨的冒險就有趣多了。

2008年10月14日

玻璃村-1-名為玻璃村的美麗城市




在午夜。繁華的都市像是沉睡的巨大生物一般,辦公室大樓與霓虹燈逐漸停止閃爍,只剩下有如血管一般的街道、晚歸的路人和閃著黃燈的交通號誌還在運作,替這隻巨獸維持最低限的生理機能。清晨五點時分,蔓延在繁華鬧市背後的,是美到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肉桂色天空。朝陽才剛甦醒,紫灰色的雲帶襯在暗藍色的遠山後面,構成了一幅浪漫的山水畫。因為眼前的美景過於夢幻,令人感受不到所謂的真實,甚至產生了一種飄忽的虛無感。就像看到海灘上的泡沫,即便知道它是真的,仍舊讓人因為害怕它的破滅而不敢靠近一樣,總是存在著某種似有若無的疏離感。這是在黑夜過後,巨獸未醒之前,玻璃殼外的景色。

2007年的初春開始,我被困在一個繁華城市裡的某個角落。那是一個被透明泡沫玻璃罩包圍的結界裡。我的工作,是無奈地讓時間推著自己前進。這是個看得到卻摸不到外界的地方。不知是心理作用,或者真的有個工人每天打掃著玻璃罩,外界的天空總是顯得格外乾淨。在熱鬧都市的上方、白天與黑夜的交界處,晨曦和晚霞也格外鮮明動人。

系統化的機械結界有如一個村落,我們暫時叫他「玻璃村」。
玻璃村坐落在城市邊陲地帶的山丘上。海拔雖低,但足以俯瞰整座城市的風景,視野遼闊。山丘對角一帶,有個停滿各式大型船隻的港口,體積之大有如一座小島。這些小島船在浩瀚的海面上漫遊,位在高處的玻璃屋內總可清晰地看到每條船航行的方向。日夜交替之時,昏暗的天色總是讓人無法分得清楚海與天的交界。這些大船就更像飄浮在天際的島嶼了。而當夜幕低垂,這座城市就以另一種姿態活躍起來。商業區大片的霓虹和有如脈搏跳動的街燈總是把如黑色天鵝絨一般的夜空染成橘紅色。

風景優美是謎樣的玻璃村給人的第一印象。進入這裡仿若來到一個異次元的世界,或是掉入城市黑洞一般。所有的人都有些許的不正常。在他們看似正常的外表裡面,有著各種不安分的靈魂,以任何一種無法想像的姿態,恣意地跳動著。

村子裡的管理階層層次分明、井然有序,每個人都有屬於他的工作。我們穿著筆挺整齊的制服,每天制度化地做著被分配到的工作、過著被分配到的生活。雖然外殼籠罩著玻璃,但這個村子街道整齊、窗明几淨。街道兩側與小公園裡種滿桃花心木、通往街道盡頭有個噴水魚池,池子裡養著七彩錦鯉。

我被分配在一個封閉式的白色空間-約四坪大的冷氣房。這是玻璃村裡最內層的玻璃屋。屋內的擺設非常簡單乾淨,甚至有點冷調。24小時不息的人工空氣、兩張電腦桌、鐵櫃子上方有一盆種著小桃花心木的盆栽,旁邊的玻璃瓶養著一條鮮紅色的鬥魚,我為她取名「牡丹」。為了方便稱呼,我們就稱這空間叫做「牡丹房」吧。

2008年10月12日

走在鋼索上


無限  複合媒材  120x120cm  2009

在寒冷的台北冬夜,聽說陽明山上下雪。
信義區的繁榮依舊。
我想像著,在世界最高樓「台北101」的頂端,走著鋼索往陽明山深處的黑暗森林走去。
大概就像這樣吧。
那是一種細緻又生冷的、柔嫩又堅硬的、不停生長又不停衰退的,可以層層剝落的、建構又銷塗的思緒。
踏在寒冷深夜的高空鋼索上,從繁華城市往森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