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22日

牡丹。不如讓我們從頭來過?【二】(文 / FiFi)

難以抗拒的宇宙 / An irresistible cosmos  壓克力彩 複合媒材  145x145cm  2009
(文 / FiFi

「記憶是潮濕的」(《2046》)。王家衛的電影都這麼演的。毛巾會哭、房子更是哭得嚴重淹水、下雨天的時候總會想起暗巷斑駁牆邊的某個人,電影《春光乍洩》的工作人員說,當時在阿根廷,導演對於故事其實有很多想法、也可以說完全沒有想法,唯一確定的就是梁朝偉和張國榮這兩個角色,以及他們的居住地,其他則空無一物。

記憶是潮濕的,所以房子好像軟軟的,生命感很重,但也生病得很嚴重,不曬太陽的感覺。
[4]

梁朝偉把情人的護照偷藏起來,開始照顧受傷情人的起居生活,自己病了還是親自下廚,半夜下樓買足以抽上好一陣子的菸,他甚至想買把鎖。

「這個房間會死人的啊!」張國榮飾演的何寶榮,某日,終於忍不住對著梁朝偉大吼。然而最後被這個房間逼死的人,並不是他。

你沒聽錯,創作者改寫過結局的。多年後,一部訪問演職員與收錄刪減鏡頭的紀錄片《春光再現》中才向世人揭露,梁朝偉飾演的黎耀輝曾經死過一次,理由是,不想再忍受何寶榮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他想兩人角色對調,換他先走、並且決定留一個難忘的紀念給何寶榮。導演安排梁朝偉在那間潮濕狹小的公寓雅房裡自殺,為什麼不是跳入兩人約定好的瀑布呢?我猜想,每次信誓旦旦說要走的人,其實都是最希望對方回頭來找的那個。而何寶榮說,這間房間會死人的,是真的,因為與愛人最美好的記憶,都在這裡,就算先走一步,到死也走不開。

空間和記憶一樣是潮濕的,靈魂不會蒸發,像苔癬、水漬、漏痕般附生。如同色彩並非被創作出來,而是從感覺中滋長,層層疊疊纏纏綿綿地攀附在畫上。

所以他一直沒有忘記牡丹與那個玻璃缸。或許應該說,當時悲傷的感覺已經變成了他。

直到2009年,他終於可以脫下迷彩服、離開營區、回家,然後,再離家、踏入過去大人們說的社會,甚至是繁華的台北城,畫畫、工作、自力更生。身邊那些長大的孩子們,終日嚷嚷著現實有多麼殘酷啊、與夢想的差距有多遠啊,但他始終沒有回應,答案似乎還不需要出現,因為問題不斷發生。

關於生命的困鬥,現實、似乎並非是那一頭猛獸。有時他會想,華美如艷麗塑膠的城市、與成功者口中必須不斷積極挑戰再挑戰的社會,到底誰大誰小?為什麼我們進入社會以後,城市依舊看得到卻摸不著?那些說著什麼和什麼都是現實社會縮影的人們,心中真的有答案嗎?

「你有沒有聽過這個世界有一種鳥...
「聽過了,沒腳的那種嘛,你這種謊話哄女孩子還可以,但你像鳥嗎?哪一點像鳥?你是我從唐人街垃圾堆撿回來的酒鬼啊,說什麼像鳥...你會飛就不會困在這裡了。」
[5]
(未完待續)

***

[4]  摘錄自《零度以下,春光再現》紀錄片

[5]  《阿飛正傳》,張國榮與劉德華在火車上的對話。起因於劉德華想問張國榮,是否還記得張曼玉,是否她會是他最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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